被一阵肚子疼从睡梦中扯起,有点窝火也有点无奈。也许眼睛闭上的时候耳朵会比平时更清醒。凌晨4点零9分的小鸟声像牛仔的口哨声,嗯,对面那个姑娘一定很美,不然这叫声怎么那么清脆悠扬。
屋外的树丛很高,两盏乳白色的路灯把叶子照得翠生生的,远处的天空带着点淡粉色,空气氤氲,不时传来一声声清脆悠扬的鸟鸣。披上衣服拿上钥匙我蹑手蹑脚地出了房间,走廊里的感应灯因为我的出现被惊醒。
循着鸟鸣我走向了宿舍的后花园,发现原来花和小鸟都比太阳醒得早。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蔷薇已经爬满了整个围栏,像一袭华美的裙,上面的每一朵蔷薇都沾着晨露,脑海里突然浮现西班牙画家达利画的那朵玫瑰。在蓝天白云下,沙漠的上空,悬浮着一朵鲜红的玫瑰,花瓣上带着一滴露,也像泪。那幅画有个很美的名字,叫做Rose Meditative,常被译作冥想的玫瑰。我沿着满墙的蔷薇走走停停,这四年的生活变成了一个个画面在脑海里回闪。
天空开始撒起雨丝,抬头的时候雨丝刚好洒到脸上,有点冰却很舒服。我慢慢走出了园区,食堂顶上的麻雀也醒了,躲在黑幕背后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这时候好像整个世界都是它们的。我走得很慢很慢,却不小心听见草丛里的小虫子们讲起了悄悄话。我往前走了几步,发现花坛上躺了一只猫,我想是我突然出现扰了它的清梦吧。它抬头看看我,生气的冲我喵了一声,起身走掉了,只留给我个渐渐远去的花屁股。
我抱歉地掉头往回走,怕再继续往前会扰了更多的猫。转身看见食堂上的烟囱和食堂里若隐若现的灯光,想起爸妈早起做早餐的场景。那时候我还很小,想和爸妈一起早起揉面做包子,总是在前夜信誓旦旦能在三点半起床,却一觉睡到太阳爬过东边窗户。终于有一次,我叮嘱爸妈起床一定要叫我。那是暑假里的某个早上,我迷迷糊糊穿好衣服来到厨房的时候,爸妈已经在揉面做包子了,我不会做就趴在案板上看着。爸爸揉面拍打的时候,木板上的面粉被震得弹起来,一下一下,像排队前进的士兵,“登登登”,一步步往前,往前。妈妈做包子的速度很快,拿面团、压皮、放馅、捏起、放包子一气呵成,每次舀馅放勺的时候瓷器碰撞都会发出叮铃声。一会儿水开了,旁边的大蒸笼冒着白色的热气,发出浅浅的呜呜声。窗外偶尔也会传来一阵阵自行车铃的声音。我就那么呆呆地趴着,眼皮变得越来越重,爸妈的身影越来越模糊,最后消失在一片黑色里。
当大部分人还在熟睡的时候,其实城市早就醒了,通过各种声音讲不同的故事。或是鸟鸣,或是虫子吱吱声,或是蒸笼的呜呜声,亦或是匆匆而过的车铃声。花鸟醒了,虫子醒了,有些人也醒了,他们躲在黑夜里忙碌,默默讲自己的故事。
我慢慢地往前走,看见远处的屋顶闪着红光,一下一下,与“牛仔”的口哨声相呼应,我想可能是外星人在收集情报吧。突然一阵车光出现,闪得我下意识抬手遮挡,在十几秒里,所有声音都被禁住了,只剩下车轮碾过路面的哗哗声和我自己的心跳声。一会儿天空传来一阵小小的轰鸣,飞机灯一闪一闪,我抬手把飞机框在了两手间。因为听说框满100架飞机就能实现一个愿望。我想等我框完剩下的50架飞机的时候,我就可以许一个愿望了。希望爸妈能等等我,可以老得慢一点,陪我久一点。 (何梦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