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块木板,两根绳索,然后你坐了上去,开始不安分地扭捏。木板晃荡,左冲右突的,不规则的运动让你难受。于是你用脚尖点地,屁股朝后撅,再使劲一蹬:松和了———脚掌离地,双腿失力,身体后仰,脸朝上扬。你运动起来,像钟摆,制造一阵熨帖的风。
你的身体逐渐与地面平行,眼睛里鼻孔里指缝里肚脐里呼呼灌风,你不用登上最高的山顶去感受乱撞的冷空气的突然袭击,也能够明白什么是万里长风浩荡。这时你如果闭上眼睛,会误以为要和天空脸撞脸顺便来段儿贴面舞,会误以为自己在和云层相拥亲吻。
而捉迷藏呢?捉迷藏是怎么回事儿?这游戏一个人玩儿不了,很闹心。要是在乡下,你能躲到哪儿去?躲在牛棚猪圈鸡舍鸭架里?躲在你奶奶当年装嫁妆的大檀木箱子里?躲在你爷爷一直没离手的水烟袋里?躲在你爸丢掉不用的鱼鳔里?
或者你爬上树,爬上高高的榆树杨树大槐树,那里绿叶成荫,风吹过来,叶子沙沙作响,如果你误以为它们是在为你唱歌,你就会快乐了。———可是叶子一响,你就暴露了;或者你跳下河,让鱼虾青蛙癞蛤蟆咬你的屁股,反正你平时下河捕捞的时候杀生不少,权当容许它们小小地报复一下。
那你当找人的那位吧。他们全都躲哪儿去了?你扳开水牛的嘴,你挨个儿敲破一颗颗毛鸡蛋,你跑到芦苇荡做梦都不忘检视每一片飘飞的羽毛,还是没有发现小伙伴的一点踪影。白茫茫一片大地,干净到没有人气儿,凭什么只剩一个热乎乎的我?
你累你困,你背靠在柿子树上,屁股贴着树根儿,脑袋顶着灯泡,张嘴等果实落下砸你满嘴满脸的汁液和口水。可你吃完了还是口渴,走到村东头的井边想埋头喝个大饱,不料那口井好像在某年某月走失了一回,变成了枯井,而底下正好藏着你要找的人。
“无聊!不玩儿了!”
“你不想找人?好吧,下次还让你躲,我来找。”
下一次,你终于找对了地方:你聪明地躲到了秋千上,一脸傻笑地仰望高天,晃悠着脚脖子。小伙伴找到你,满眼困惑:“哎,你是……躲在这儿?”
“嗯……我输了。你去找其他人玩儿吧。”
“不想再来了?”
“你找其他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