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幼时,若是有人问“你喜欢爸爸还是妈妈”这个老掉牙的问题,我一定会眨巴着不大的眼睛毫不犹豫地说:“爸爸。”回答之迅速往往吊起发问者的胃口:“为什么呀?”“妈妈凶爸爸不凶。”当然啦,也只有在母亲不在场的时候我才敢这么讲,我还没傻到自讨苦吃呢!
可是母亲的线人总是多的,又或是无聊的大人总是多嘴的,不消半天功夫,这句话就会准准地传到母亲的耳里。皮肉之苦倒不至于,但是训话的那一个多小时也是让人难以忍耐的。特别是,母亲的大嗓门。那声音,堪比雷电交加的夜晚,而那啰嗦劲,又是唐僧也望尘莫及的。可她哪知道,面上唯唯的我只怕是更加不服她的蛮横了。
其实,母亲不凶,只是有副大嗓门罢了。从清晨的睡梦中到晚间临睡前,那副大嗓门总会在我耳边轰鸣。每当炊烟袅袅之时,她一定会雷打不动地吆喝我的乳名:“吃饭咯!婷婷,快回家吃饭!”要是我磨蹭着,那分贝准会又提高一个八度:“吃!饭!啦!”无奈的我也只好作罢,垂头丧气地离开小伙伴。
就是这样的大嗓门,永远是我们争吵的导火线。每次两人争辩的时候,她一心急,嗓门就不由自主的大了起来。这时,就算是再温暖的话听去也像是斥责,所有的关心立马变了味……
我常常会想,要是我的母亲像别人家的妈妈一样温柔就好了。但我忘了,母亲的嗓门虽大,语气虽重,从没出手打过我。同时,我也忽略了,少女时期的她何尝不是娴静似水,清扬婉兮的小闺女呢?是从哪天起呢,她不再专注于一朵花的开放,一只鸟的鸣啭,生活重心变成了一个男人和两个小屁孩。不再有闲话诗书的优雅,却要在菜场与小贩们讨价还价……她需要变得强大,强大到能够让家人们安心工作学习。
几天前,她打电话来。许久不见,话筒那边的她声音听上去并没有印象中的尖锐,少见的几分温润,慢慢将我的心融化。她细心地问遍了生活的各个角落,末了,一向多话的她却是一阵沉默,然而依然不舍挂电话。其实,我知道,她是想我了。就算我是无恶不作的小混蛋,就算在家的时候她总嫌弃我,可是,我这么久的离开,我知道,她会想我。其实我何尝不是呢,没了大嗓门的生活,似乎没那么习惯了呢。
时光的风,你轻轻地吹,别再刻深她眼角的皱纹;
时光的雪,你缓缓地飘,别再染花她鬓角的黑发;
时光的舟,你慢慢地走,别再嘶哑她的大嗓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