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拆迁,似乎我一直都不会知道以往的乡村生活是何等的幸福,甜腻地令人怜惜。
乡村的三月阳春格外地富有生机,黄灿灿的菜花开得肆无忌惮,漫山遍野异常惹眼。款款彩蝶翩翩而过,我与同村的小孩纷纷追逐着,叫嚷着,在油油的田地里洒下银铃般的笑声。不知踩坏多少庄稼,看着彼此满脸黄黄的菜花粉,笑着在草地里滚到一起,似乎在氤氲的花香中陶醉了。结果却被那又狠又丑的老太婆一顿臭骂,我们彼此一视,鼻尖眼角黄粉和着青汁的滑稽相又让我们笑着滚到一起,于是我们被扣留下来了,直到天黑,才相继被父母像拎白菜一样拎了回去。
不过在庄上,我最讨厌的并非那又狠又丑的老太婆,而是她家报晓竟比闹钟还要准时的公鸡。
每天清晨,鸡叫后妈便唤我起床读书。于是我便眯着惺忪的睡眼,捧着作文书,提起小木椅到屋后大树间读书。早晨的空气清新如洗过一般,我睡意全无。树间鸟儿歌喉清亮地如同屋后那清澈的流水一般,空灵、不掺杂质。此时,我觉得文字也如鸟啼般空灵、若流水一样的轻盈澄澈了,陶醉于中,其乐融融,直到妈笑着叫我回去吃饭。
乡村的夜晚或许是我最期待的时光。当暮色四合时,一家人都会悠闲地在庭院里燃起蚊香,摆上一桌的晚餐。朦胧的暮色像雾一样笼罩着,我们一起吸食着河螺等待天黑。此时,夏虫适时地奏起优美却鲜有人聆听的和声,远处的蛙鸣一声一声地在河谷回响着。我的心似乎被带到了另一个世界,几乎忘记了眼前的饭菜、身旁的亲人。天空似乎在我的遐想中变成了幽黑,我们仰卧在摇椅上,仰望星空,手中轻摇着蒲扇,彼此讲述着那一个个闪亮的星宿背后隐藏的动人传说……直至蚊香燃尽,蚊虫渐多,我们才恋恋不舍地回到里屋,留下满院肥沃的月色。
而今在这座冰冷的水泥森林之中,仰望星空,却只见一弯明月孤零零地挂在天际,天空被灯光照成恐怖的暗红。毕竟城市的夜是不适合观星的,因为它的空气里泛着浮躁之气让人心似晃动般不安。
莫非,我就此与曾经乡村的幸福生活永别了?
那黄灿灿的菜花在我记忆的某个深处早已怒放,占满了我的心房,肆无忌惮地装饰着我的心室。
告别了宁静的乡村,身处滚滚红尘、车马喧闹之中,我虽不能再回到老屋后朗读文章了,却依旧默默地品读经典,只为让喧闹的齿轮在内心停转。只为守住那小小的城、小小的我,守住我那小小的幸福,让它不断地延续下去。
幸福,不再是生活,而是心态。我小心翼翼地守护着,让幸福永不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