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只是一个热气腾腾的路边摊。

在萧索寒冷的冬夜，等待着晚归人。

曾有人说“路边摊是朴实的人们不断微笑后日积月累形成的皱纹”。它是街头巷角最默默无闻的一道风景线。繁忙的白日里，我们路过它，就像路过世上任何一样琐碎那般无知无觉。而一旦逢上“一个人在深夜独行”这样的境况，它那一灯如豆的温暖，虚幻而又真实到不可思议，存在感异常强烈。

南门就有那样一家小摊。原先我并没有在意，直到有一天晚归，路过它时，见围着暗蓝色围裙的店主默默地坐在一锅热汤前发呆，有丝丝香气飘过来，我顿时意识到自己已经饥肠辘辘。小摊是就着马路与人行道的边界线而建，厚厚的编织塑料布做顶棚，桌凳更是大张旗鼓在人行道上一溜摆开，堪称简陋。我挑拣了一个距离路灯稍近的位置坐下，叫了一碗热汤面后，也学店主发起呆来。

其时是近乎冬至，傍晚时分江南的冬天总是会升起朦胧的露水气，一阵风吹过，枯黄的叶子便从树上纷纷扬扬地落下。小摊的顶棚上自然也落了很多枯叶，还有更多落在棚子以外。店主双手端着汤面过来，衬着四周不断掉落的枯落叶，颇有些“江湖”的意思。

汤面的热气朦胧了眼镜，抬头远望，尽是人间烟火的意境。再扭头看看桌边，细细碎碎的黄，都是被有一阵没一阵的风吹过来的——江大妖风向来醉人，却没想到也能有这般诗意迷人的时候。

后来到了圣诞，再后来到了元旦，一年似乎就在不经意溜走了，可这个路边摊却一直是这个模样，一人，一棚，四五桌。无论热闹的节庆时分还是冷清的备考时分。

虽不知这路边摊过去是怎生模样，但仔细想想颇有人情味呢。

店主是个微胖的中年妇女，脸上已经有太多沧桑的痕迹，话不多，但在这寒冬中由内而外地散发着暖人的热情。只是来过一两次，她便记得我最爱是土豆，不喜欢在面上加葱花，最喜欢正对南门的位置，也很淡然地让我自行找零。日子久了，我渐渐觉得这个路边摊绝非一般“江湖”人家，而更像一个“深夜食堂”，温馨、随意。虽然店主的手艺并不卓越，客人也不会轻易把自己的人生讲来听，但那样小巧的摊位，那样质朴的店主，那样随和的饭食，却能提供让人卸下身体和灵魂的疲惫与酸痛的氛围。

夜晚虽不适合消化食物，却适合消化心事，酝酿明年要以怎样的新姿态面对自己。于是，你能在这里看到初离家乡的新生、心事重重的大四学子、青涩又甜蜜的恋人……两人对坐，在并不明亮的灯光下，眼睛微微下垂，睫毛下的阴影很长很长，仿佛藏着心事的样子。也能清晰地听到邻桌的人吃汤面的哧溜声，间或被刻意压低的说话声，总是一些平常琐碎的事情，却也透着一股平常琐碎的温柔劲儿，家常熨帖。

那些让人迷惘一时的烦琐事，很多时候都会在“你饿不饿，我煮碗面给你吃”的问候中慢慢化解，会在一顿晚饭，一夜好眠过后变得微不足道。

这，就是深夜“食堂”，晚归人的暖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