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不能做我想做的事情,那么我的工作就是不做我不想做的事情,这不是同一回事,但这是我能做的最好的事情。”小说的开头便是这样的诗句,带着执拗的坚持与些许的无奈,我想红豆便是这样的孩子,一个单纯的少年怀揣着自己的纯洁世界,与现实没有丝毫的缓冲带,只能直直地撞进残酷的现实里,痛苦地挣扎、变弱、直至消亡。
毕飞宇,这个擅写女性的男性作家,通过对女性内心世界精确与敏锐的把握,塑造出的角色体现出人类所共有的人性。《雨天的棉花糖》的主人公虽然是男性,却是一个名字取得缠绵悱恻、无论长相还是行为举止都像极了女孩子的男性,这种性别的错位更加深化了作品对于人性及生命的思考。
曹禺在《雷雨》序中说,他写如此剧烈的戏剧性冲突的意义,就是想看看在巨大的悲剧面前,人性究竟可以走向何种地步。在这部小说中,作者将所有人都放置在后方的安稳生活中,唯独红豆被送到了战场上。红豆是一个热爱生命的人,可这在别人眼中却成了怕死。可笑的是,在得知自己的儿子死在战场上的时候,红豆的父母虽然悲伤,却带着骄傲,因为儿子是烈士。反而在知道红豆还活着的时候感到莫大的羞耻,因为这个儿子当了战俘,是丢人的。生命不再重要,一个活着的人比不上一个带着烈士称号的墓。英雄主义与人道主义并不相悖,可是在红豆身上这种冲突却不可调和。
于是,从战场上回来之后的红豆陷入了自我否定之中。他强迫自己用男性的意识来抗衡自己性格深处的女性特质。二者的冲突不可抑制,他的内心世界便愈发不能平静,最终造成了红豆的精神失常。看着这个男人从简单、纯真到疯癫、痴傻,一种压抑感在心头久久不能散去,想要说什么,却总也开不了口。似乎每个人都没有错,在一条正确的道路上前行,可为什么就会逼疯红豆呢?我想不明白。
毕飞宇不像其他先锋小说作家那样,作家自身的情感是流露在字里行间的,他同情怜悯红豆,对固执的红豆父带着些许的鄙夷。生命到底应该怎样进行?正确的生命观到底是怎么样的?对于那个年代扭曲的生命观念的刻画,作者虽然冷眼旁观,却透露出讽刺与无奈。红豆作为从战场回来的年轻人,无疑承载了作者无限的悲悯之情,小说越往后,主人公的命运越悲惨,作者的怜悯越重。可是即便这样,作者仍然肯定生命的存在,一个新生的婴儿,寄予了作者对生命的希望。
正如小说开头所说的那样,我们可以不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却很讨厌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我们深深地怜悯红豆,因为他不可遏制地带着我们每个人的影子,这个影子或大或小,却必然存在。我们渴望能够自主自己的意愿,可是事实往往并不如意,只愿我们保留这份童真,为它在理想与现实之间建立一个缓冲带,不把自己逼入绝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