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看了一部老片子，80年代的电影《死亡诗社》，暗色系的糖纸里包裹了一颗青春滋味的水果糖，偏偏还能让人尝出微苦的夹心。

尽管相隔30余年，片中的学生依然多多少少有着我们的影子：会有着父母看来不务正业的业余爱好，会因为某个老师的特立独行而偷偷泛起崇拜心思，会需要伙伴的怂恿才能给某个人打一通忐忑又甜蜜的电话，也会在成长的天空下，慢慢变成社会想要的，却不一定是自己喜欢的自己。我总觉得，在人生中行走，有些时候需要我们扮演好一个邮筒的角色，等待命中注定的投递，比如爱情，比如行诸善事的回报;而有些时候，我们又会像一列没有回程的火车，途径的风景，错过便是错过，比如年少的神采，比如闯荡的勇气。

近日在杂志上读到，硅谷已成为全美年龄歧视最严重的地区之一，相较中年人，年轻的创始人更受投资者的欢迎与信任。他们觉得“年轻人当中更容易出现黑天鹅”，而超过30岁的创业者将被认为不再适合硅谷充满活力的创新文化。虽不能够以偏概全，但岁月赋予头脑的活力确实像银盘中的水珠，在社会条条框框的炙烤下，正无声无息地蒸发着。

“死亡诗社”所象征的自由与活力，注定会在守旧、僵化的大教育背景下身形渐匿。Keating老师教授诗歌的时候，将现实主义的诗歌大部分跳过去不教，而侧重于浪漫派诗歌，因为他知道教室中的男孩们，正是做梦的年纪。做梦有什么不好呢，我们还年轻，不妨就大胆的生活。我们像白纸一样纯粹，像草原一样宽广，我们的心中装得下一颗闪亮的星子，也装得下浩渺的夜空。

但无边无际的做梦不应该是我们生活的全部，Keating老师同样鼓励学生们寻找自己的声音，鼓励自我思考，这正是浪漫与现实的结合。他的教育理念并不是一味的“自由”，毫无节制的幻想，他努力传达给别人的，从来都是纵情飞翔后脚踏实地的努力。甚至在Chris被学校警告，面对现实的无奈，他告诉Chris不要钻牛角尖时，也妥协得那么可爱。他说，“吸收生命中所有的精髓，并不代表被骨头梗死。有大胆挑战的时候，也有谨慎的时候，聪明人知道该采用哪一种。”

事事都有两面性，打破循规蹈矩的教育模式是对，给孩子们创造想象与自由的空间也是对，这让我也开始思考，每一个高呼教育改革的社会人，真的有自信能找到自由与约束的平衡点吗?不久前看周作人的散文论青年的进步，引过陈仲甫先生的一段话：“现代青年底误解，也和醉人一般。你说婚姻要自由，他就专门把写情书寻异性朋友做日常重要的功课。你说要脱离家庭压制，他就抛弃年老无依的母亲。你说要提倡社会主义共产主义，他就悍然以为大家朋友应该养活他。你说青年要有自尊底精神，他就目空一切妄自尊大不受善言了。”这段言论之有趣，是确实说出了我们一众受教育者在高呼“解放”背后的劣根性。例证比比皆是，不胜枚举。就像我自己来到大学，开始尝试不一样的学习方式后，也不止一次感叹自由有时也是甜蜜陷阱。虽然已经扯远，但是我想说，对于学生而言，能够做好自我管理的人，才能有更多要求自由的权利;反之，约束似乎利大于弊。

我身边的好友，有些选择了自己并不喜欢的专业，整日哀叹身心俱被束缚，但若问理想，却又说不出所以然。那些做着和当初专业完全不搭界的工作的前辈，千军万马挤出头现在却成日在办公室无所事事的公务员，怀揣理想却四处碰壁的求职者……究竟几人能做着自己真正感兴趣的事呢。这社会上熙来攘往的成年人，尚且说不出何为梦想，又怎能不打破我们这些象牙塔中放飞出的天真的气球。但胡适曾经说过的话仍让我为之一振，他说：““一个人的前程往往全靠它怎样用闲暇时间。闲暇定终身。特别在这个组织不健全的社会，我们要想生活不苦痛不堕落，只有使我们的精神有所寄托。抹了六点钟的桌子后，你可以回家去做化学研究，或画完大幅山水，或写小说戏曲。你有了这种称心如意的活动，生活就不枯寂了，精神也就不会烦闷了。”

我想，也许一切的不如意，只是因为自己做的还不够，就像我们不能决定太阳几点升起，却能决定自己几点起床。我不愿在碌碌一生后，才握有一支到手后凋谢的花，它的名字叫梦想。

　　(谭静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