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第一遍看《海上钢琴师》的时候,其实很不能理解钢琴天才1900为何迟迟未能下船。我认为他在用不屑掩藏他的怯懦。开始他还坚持着对船外世界的毫不在乎,结尾时他终于坦诚,“世界是没有尽头的,我无法在无尽的键盘上演奏我的音乐。”船上有他的钢琴、他的成长印记,有来来往往的乘客带来形形色色的故事。而陆地有太多的钢琴太多的人们太多的故事。一下子把所有玩具都堆到孩子的面前,他不知道要先玩哪个,甚至会害怕它们会突然的消失不见。半个舷梯,是1900曾与陆地最近的距离。
然后是第二次观影,再一次看到1900笑着与老友在即将爆破的船中告别,打趣也许天堂的门卫找不到他的名字的时候,忽然明白了1900不肯下船的原因。我的心里仿佛有一只鼓胀胀的气球,终于撒了气,却也不是轻松,反倒有失落。然后我想到了毛姆的《月亮和六便士》,斯特里克兰德一声不吭抛妻弃子,离开现代生活去追寻真正的艺术,将生命毫无保留地奉献给绘画,最终死在遥远的小岛上的故事。想到主人公曾说过的,“一个人要是跌进水里,他游泳游得好不好是无关紧要的,反正他得挣扎出去,不然就得淹死。”1900也是这样,他沉醉在钢琴的迷梦中,也许会被现世打动,却不可能真正踏出走向陆地的那一步。最终他向音乐的漩涡作最后的一跃,已经是他短暂人生最好的注脚。这绝非内心的懦弱,不如叫做艺术的引力。
想到之前对1900的误解我有些赧然。更可怕的是,对这个世界我知之甚少,却已拥有了不自主地世俗地去理解事物的能力。我敬佩1900和斯特里克兰德,不是因为他们是天才,不是因为敢于追求艺术带给灵魂的悸动,而是那份从不回头望的坚持。我的爸爸少年时喜欢捣鼓新鲜玩意儿,找爷爷借钱买了照相机,显影液等工具自己配齐,扎在暗房里可以一天不出来,他说看着自己洗出来的照片齐齐的挂在细绳上,心里就是说不出的高兴。我很喜欢听他讲这些事情,能在里边找到一种勇气的共鸣。当一种梦想拥抱你,别把它推开,喜欢一首歌就学着唱它,喜欢画画就把画纸摊开,喜欢写作就别放下笔。《月亮和六便士》向我们发问,理想与现实究竟要如何选择;而《海上钢琴师》想要说,当你选择了一种生活后,还要甘心沉潜。古书中云:“沉潜谓地虽柔,亦有刚,能出金石。”梦想就像一块未经开发的大陆,坚持是铁锹,能挖出我们想不到的宝贝。
坚守梦想的的路必然是孤独的,但能够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孤独也是快乐。陆地上的人总是浪费时间去质疑,好像做一些没有物质回报的事情就算吃亏,当你和生活讨价还价时,它就已经贬值了。坚持寻找梦想,然后用坚持捍卫梦想,这是我想对自己说的,因为若不这样做,生之意义本身便不复存在了。 (谭静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