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园花菊郁金黄，中有孤丛色似霜。

还似今朝歌酒席，白头翁入少年长。

　　——题记

花店的菊花又开了，锦簇的几片瓣儿被凌乱地包裹在花哨的荧光纸中。记忆中，菊花总是要配上陶瓮的闲情雅致才显得协调，“芳菊开林耀，青松冠岩列。怀此贞秀姿，卓为霜下杰。”菊之卓雅油然而生。可在现代生活中，菊已少了苞里所夹杂的泥土气息，更少了那份独居的淡然，只是简单地被植栽在温室中，等待来年在鳞次栉比的城市中绽放。

落叶归根。那年的秋天，橘子哭了。那年的秋天，菊花开了。那年的秋天，老屋只留下一个蹒跚的背影。那年的秋天，他驾鹤西去，将端庄的笑颜定格在了充斥着成熟果实的秋天。外公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或许因为生命的轮回太过仓促，冲走了夏日穿梭在鱼塘的身影，留下的只是簇菊后的那方冰冷的小山包。不知外公是否到了某个种满了橘树，有一亩冒着活泼的气泡的鱼塘，绽放着遍地簇菊的地方呢?我想是的。在那片绽开簇菊的庄园里，没有忙碌，没有担忧，简简单单地做一个渔翁，守护着他的簇菊们，守护着他的孩子们。都说“菊之爱，陶后鲜有闻”，外公想必便是陶翁后人吧。

也许正是因为外公偏爱菊的缘故吧，母亲和她的姐妹们的名字里都含有这个特殊的字眼。父爱如山，将如此深沉的爱化为花蕾般灿烂地绽放在下一代，寄托在每一个孩子身上，可谓良苦用心。望子成龙，望女成凤，可在子女们功成名就之日，外公却永远地离开了我们，离开了他寄予希望和爱的簇菊们。

两年了，鱼塘的水不知何时已干涸，橘园虽尚在，却再无馋渴之感，再无茂盛之意。外公的墓被安在了他辛苦了一辈子的橘园里，他的橘子们彻夜陪伴着他，就像他的孩子，再也不会远去。坟包上的小树杈已更换了两次，唯有墓前那簇菊安静地陪伴着他，就像他的孩子，陪着另一个极乐世界里的他，只是，遥隔千里，已是无法触及的温存。

一簇菊，两代人。庄园曾是母亲那一代全家人生活的支柱，外公日夜操劳着把三个女儿送出农村，才有了今天的成就。而今，当他再与他的孩子们相伴已是阴阳两隔。我们在外头，而他，永远地睡在了安静的里头。不知他是否还能望见簇菊们骄傲的色彩，不知他是否还能听到每年簇菊花开的声音，不知他是否还能闻到簇菊成熟的花香。现在，簇菊们虽已绽放在了五彩斑斓的城市里，却依旧将它的芳香弥漫在墓碑前。

菊之爱，是祖辈一代对母亲的期待。落后的农村，大山顶上的天空就是她们的世界，对于未来就像是一本未知的童话书，幻想或许山的那边就是童话里美好的城堡。外公将他大半生的劳动都花在了这些簇菊身上，为了让她们走出大山，为了让她们也能变成像向日葵一样的太阳花，接受知识的普照。外公凭自己的艰辛努力撑起了簇菊们的未来，在条件艰苦的年代，用自己的汗水滋润了簇菊们的成长，用自己的双臂撑起了簇菊们的一片天。一簇菊，两代人。

如今，簇菊们在喧嚣的城市中生长，沾了世俗，染了污秽，但唯一不变的是它依旧每年的清明都能安静地绽放在最爱它们的人面前。显示它的苞蕾，炫耀它饱满的瓣儿和耀眼的色彩。因为那是最爱它们的人对它们的爱和期盼。

滴落的雨滴仿佛是一首忆昔小夜曲，弹奏出他离开的宁静。那年的秋天，橘子哭了，那年的秋天，菊花开了。外公久违的笑颜迎合了将至未至的冬日阳光。

来年，簇菊依然会灿烂地绽放，在每年的四月，安静地陪在他孤独的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