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遇张晓风的文章是那篇脍炙人口的《行道树》,初中的语文书小小的一本摆在课桌上,讲台上是语文老师在分析她的每一个句子,每一种修辞。当时的自己只是麻木地记着、背着那些枯燥无味的东西,对于她的含义却从未真正理解过。然而上了高中后一次偶然的机会竟然在一本杂志上又见到了这篇文章,一见倾心,于是便从此爱上了这位已经人到中年的台湾女作家。
她的散文绝不适合在忙乱中打发时间,而是需一杯香茶,一座沙发,一个宁静的午后或深夜和一颗平静的心。没有繁复抓人的情节,亦没有宏大的篇幅,每一篇只是那么短短的数页却能令人在阅过之后或轻轻放下书陷入沉思,或一拍额头大生顿悟之感。原因无他,只因心生共鸣。一朵杜鹃,一杯咖啡;一片秧田,一句童语;一段诗词,一言情话;一种颜色,一个念头。一碟辣酱,一份蜜豆冰。这么多我们生活中每天都要遇见的事物,也许在我们看来只是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经历,然而于她却是沉思的源头,联想的开端,欣喜的因缘。
至今仍记得她在一篇散文中提到曾在罗马街头喝咖啡,侍者从保暖器中取出“稳重笃实的白瓷杯”,令人不禁出言相询,侍者答:“好咖啡总是放在热杯子里的。”简单的一句话,“既不兴奋,也不骄矜”却带着一丝天经地义的笃定。若我们有此经历,必然只会把思绪就此停留,然而她却没有。从《庄子》中好鸟择枝而栖,到西洋宝剑藏于石中静待英雄,再到感慨于世间万物的清贵。没有鸿篇大论的说教,只是淡淡的感悟,而这种感悟却能在一瞬间击中你心里最为柔软而无人知晓的角落。“我多愿自己也是一份千研万磨后的香醇,并且慎重地斟在一只洁白温暖的厚瓷杯里,带动一个美丽的清晨。”
现在的我们生活于灯红酒绿的都市之中,丝竹乱耳,案牍劳形。于是我们便开始抱怨生活无趣,三点一线的过程每天都在重复,我们失去了诗意失去了惊喜失去了生活的乐趣,并把这一切都归疚于“没时间”。试想时间何其无辜,它本就给了我们每个人均等的二十四时,不会有人多也不会有人少,再公平不过。但为何有人可以在生活中揣摩出无穷的乐趣和欣喜,有的人却指天骂地一边抱怨无聊的生活现实的社会一边又不愿离开。
一切的一切,皆在心。
我们终日在钢筋水泥中穿梭,无意之中却没有发现我们的心也不知在何时被困在了那一片冷冰冰的灰白之内。隔着那一层冰冷麻木,我们的心早已感受不到外界的一悲一喜,一片叶一株花。在匆匆忙忙的人生路途之中,还有谁能够停下脚步去闻闻路旁一朵花中的芬芳?在不断地追求更好的更高层次的生活之余,又有谁能够静下心来去揣摩一只咖啡杯里的哲学?万物皆有情,但若没有了一颗知冷着热的心,再好的花也没有了色彩,再香浓的咖啡也只会是用来提神的苦汤。可悲,可叹。
正如徐学在张晓风散文精选序言中所言:“阅世而不溺世,阅世深却性情真。从心所欲。”从心,若能有一颗赤子之心,又何愁世间无悲无喜无美无真。(林仲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