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不是坐在摩天轮的顶端俯视他们在脚下庸庸碌碌的匍匐,而是踮着脚尖仰望那个亲吻天空的高度。
“幸福”是个特别的词汇,无法用理智拼凑它的意义,似乎只来自于熬至滴水成珠间的感动。
曾经的幸福是想象出来的。
曾经以为幸福是穿梭在普罗旺斯的薰衣草田里,看一片紫霞蒸腾的土地上薰衣草迎风绽放,浓烈的色彩装饰翠绿的山谷,空气里弥漫的微微辛辣的香味混合着被晒焦的青草芬芳。最好是遥远处有一个安静而纯真的白色风车镶嵌在黄昏的云彩里,吱呀吱呀地牵扯着泛黄的回忆。
曾经以为幸福是来到一个瞬间被华丽精致的感觉击中的城市,一个繁华、夜夜笙歌、精彩的人物来来往往忙碌的城市,一个让我舍不得停下来的城市。我想喝那儿加了太多奶和方糖的咖啡,想吃着新奇多样的广式茶点,偷笑于发哥歇斯底里的“叉烧包叉烧包”的叫卖声。我想熟悉中环这个“昂贵”的代名词,在亦舒笔下永不打折的“中环名店”横扫。又或者像张爱玲的文字那样,在川流不息的人群里不早不晚邂逅一些人。
曾经以为幸福是与花美男谈一场天旋地转的爱恋。他身长八尺有余,而形貌昳丽,为人洁白晰,鬓鬓颇有须,盈盈公府步,冉冉府中趋。我会舍不得离开他的臂弯,他的肩膀,他的手掌,他的嘴唇,稍一分开就开始想念,依恋他如同他对我的依恋。
对于想象出来的幸福我们永远那么苛刻,时间地点人物都达到“非如此不可”的程度,差一秒偏离一个路口认错一个人就都不叫幸福了。然而显然我现在经历的与那种精致的幸福毫无关系。
你去过冬季里的雪浪山吗?我没去过普罗旺斯,甚至还没有资本踏出过国门,但是我去过冬天里的雪浪山,和一群相识于大学一生不离不弃的朋友。你不用为了这个地名刻意翻找地图,即使找到了你看到的景色也一定与我不一样。如此茂盛的茶树,如此纯粹的绿色在高高低低处蔓延,在冬季的暖日里打开浪漫的符号,像那种最爽朗的笑声,最活力的震撼,仿佛青年人闯荡四方时最澎湃的热情。清朗新鲜的绿色就这样干净地舒展着,空气里、我们的头发上,肌肤上满满的沾染了青春的味道。
你吃过路边摊吗?不是什么山珍海味,不是在富丽堂皇的水晶吊灯下。古旧的街道拐角处夜里喧嚣而吵闹。在清凉如水的夏夜敲着竹筷向着香味飘来的地方垂涎欲滴,烟雾缭绕间送菜的伙计好像仙人腾云驾雾而来。于是和某个人急不可耐地在腾腾热气里翻找若隐若现的牛蛙肉,逃不了一场速度与眼力的比拼。你笑她辣得满头大汗,她笑你呛出的眼泪。
你真心爱过一个人吗?我们并没有地老天荒甚至不敢并肩而行。我的初恋有悖于想象的竟然和暗恋画上等号,在寂寞中无声地生长,有盲目犹豫和创伤,但就是单纯的为了信仰存在。心潮总是因他无心的几句话而波澜乍起,总想在他的短暂的注视里搜寻到给自己的特别讯息,他的名字成了电脑和手机输入法里的固定搭配,他给的萤火虫也可以当做太阳供养,他几乎无所不能无处不在可是看到他还是想要马上逃跑。直到目送他有了归宿我才舍得收敛起眷恋的目光。他们说我傻,活在他的世界里没有自己,直到最后也没给他出示爱过他的证据。他们不知道故事讲得好的人,总是知道在哪里结尾,裁剪冗余,留下最好的,大张旗鼓的表白实在不适合我这小清新的纯爱故事,何况站在他背后的日子每一天都有淡淡的感觉,我说是幸福你信么?
你拥有过一个竭尽全力想去实现的梦想吗?梦想和现实总是不太一样,至少有一点误差,但是明知道如此还是满腔热情的前进。人心不是铁壁铜墙,但是遇到这个梦想后,心是如此强大到固若金汤。这个梦想不能说,会破;这个梦想不能碰,会痛,它是我们不可告人的秘密,与我们身心融为一体。梦想实现的过程里会经历曲终人散、酒醒心碎,但你就是舍不得抛弃放弃,不是为了自己,也不是为了欢呼和掌声,不是为了你爱和爱你的人满心的骄傲,享受追逐梦想的时刻我们甚至忘了到底原因为何。
幸福是军训求雨成功,幸福是800米及格,幸福是演出前大家蜷缩在角落里狼吞虎咽吃盒饭的刹那,幸福是穿着长袍大袖的校服在走廊里招摇横晃的时刻,幸福是考完最后一科甩开书包的瞬间。幸福其实很容易但是不简单,并不是每个人愿意执着地立在原地憧憬摩天轮的高度。
在给幸福下形形色色的定义的时候,我仍然不确定这是不是就是幸福。但可以肯定的是,那些故事在经历的时候就引发患得患失的感觉,那些人没分别就开始令我想念。不管怎样的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回忆时仍会笑中带着泪光点点,感恩岁月静好。 (王雪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