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足,名不虚传,又远又足。
当我路过那些码得整整齐齐的柴垛和干草垛时,我惊叹它们质朴的美。村里人本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平和与善良,将它们摆设得那么严实那么有致,就像一堵墙一样,谁抽走一根柴火,一根干草,都可看出来。在我心目中,一个温实的家庭,一户安定的农家,就应该如此——有一头壮牲口,一把快镬头,一大垛码得很气派的柴火,柴火如同家力的象征,给人以安心与依靠。
路过那些村庄时,我看到了许多迥异于水泥路的路。有一条上面铺满了青苔,路面早已裂开,如同岁月的纹理,里面长出小小的白色野菊。一直觉得这条路不会有人去走,不应该有人去走,因为它像极了一位老者,一位不容人触碰的老者。当我循着它往上看,发现有位老人拄着木杖,微笑着低头看着我,我又觉得一切又都是那样般配,这条路应该是伴着老人一起成长,历经岁月流逝的吧。
还有许多条石子铺成的路,或直或弯,或斜或陡,都被苔藓被残花落叶装点出一种古朴自然的美。我想这才是我一直寻找并真正想走的路。
我看见一间烧焦了的屋子,墨黑墨黑的,椽子东倒西歪,但外面的框架还在。烧焦的桌椅错落有致地呆在那儿,依然在恪守自己的职责。木头这个东西,总是给人真实的质感与可靠的存在感。那焦屋子旁边还盖了一间新木屋,但这烧焦了的房子依旧不见拆毁的迹象,应该是主人舍不得吧,虽是已作废的房子,却有着祖祖辈辈生活的印记和气息,是大家族繁衍生息的象征,轻易毁灭与拆动,都是不敬与令人生惋的。但这焦屋子能存多久,我不知道,不想知道。
上山时看见了一个大树根,高出地面有一米多,断口处参差不齐,不像是被人砍掉的。我边走边想,它会拥有多么庞杂的根系,那根系应该向四面八方伸展,倾斜着扎向土地的深处,汲取大地的乳汁。我留心踩了踩脚下的土地,隐隐地感觉到不同寻常的结实。但这树的躯干却不见了,像个没头的人。我不知道它是否日日夜夜思念它那已被砍了枝桠剥了树皮的躯干,是否半活着忍受无奈,我希望它无意识,不懂思念,因为那实在是无法言说的痛。
这次远足,我总算见到了真正的农民,真正能与土地有着同一种气息与姿态的农民。有些离得太远,只能看见他们劳作的背影;略近一些的,我可以清楚地看到驼着背,站在褐黄的土里。对于我们的到来,他们都只是半张着嘴,握着农具,站在那儿不动。而我,以一种复杂的感情,看着他们,那是一种既包含着发自内心的敬重又免不了充斥着同情的酸楚。我敬重农民,因为我敬重每一个努力用自己双手的人。在这个越来越快节奏的时代,还有多少人秉着那份执着与平和去心甘情愿地亲近土地,去开辟那一亩又一亩的无瑕青葱。望着那些手上握着祖辈们流传下来的工具,与土地相依为命的农民,心情莫名就沉重起来。不管怎样,我热爱农民,热爱他们创造奇迹的双手,愿上苍满足他们最卑微最仅有也最让人心酸的小小愿望,给予他们年年的丰盈。
一爬进大巴就瘫坐的我,除了透心的累,还有出奇的平静,这些难得简单安静的风景,这次能够见证自己双脚毅力的行走,都是我生命里独特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