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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欲因之梦吴越(第一集)

发布日期:2010-01-07  来源:宣传部 庄若江  

公元前506年,中原的诸侯们得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拥有沃野千里,雄兵百万的楚国遭到东南蛮夷小国吴的攻击。

晋国史官,以卜卦闻名于诸侯的史墨预言了战事的结果——吴国完胜。在诸侯贵族们看来,这个预言纯属笑谈,因为吴攻楚,简直就是以卵击石史墨接着发布了他第二个预言,不久的将来,吴必亡于越。

后来的历史,就像史墨导演的一出大戏,几个月后,吴国占领了楚国首都郢。公元前473年,吴国在霸业的顶峰被十年生聚,十年教训的越国所灭……

进入21世纪,吴地在取得了经济上的长足进步之后,越来越重视对地域文化历史的研究和探寻,苏浙沪各地对于古代文物和遗址展开了一系列修缮挖掘活动,随着这些工程的展开,越来越多的古吴国文物和遗迹得以重见天日,它们在博物馆的陈列橱窗后面,像时光走廊另一端的信物,让今生的人们遥望和回想着这片土地的前世。

在广袤的亚欧大陆,以北纬30度线为核心有一条神奇的文明带,它从非洲开始,向东依次穿过埃及的孟菲斯古城,两河流域的美索布达米娅,古代波斯帝国的首都苏萨,印度的哈拉帕遗址,中国长江上游四川盆地的古蜀三星堆遗址,在这片大陆的东端,它横穿了一片丰饶秀美的水域——太湖。

太湖流域的原始居民是越人,越人是居住于亚洲东南部的一个古老民族,6000年前,生活在这里的越人创造了辉煌的良渚文化。考古学家认为,良渚文化的发展程度,丝毫不亚于黄河流域的远古文明,甚至在很多方面,比当时的黄河文明还要发达。

对于越人早期历史,中国古代典籍只有只言片语的记载,但是从一个人踏上这片土地开始,他们便正式进入了历史记载的序列。

泰伯——商末周部落首领周太王的长子,对这位远古酋长的儿子,历代名人、乃至帝王都留下不少赞美之词。在叔父朱棣夺权威胁下痛苦不堪的明建文帝朱允文,更是称赞了这位古人的德行,纵贯五千年的中国历史,明初那样的武力兴替,手足残害成为权力转移的主要方式,而这位古人却为权利的交接转换提供了一种备受称颂的新模式。根据《史记 吴泰伯世家》记载,太王中意于孙儿姬昌,即后来的周文王,但又碍于长子继位的部落祖制,身后无子的泰伯体察到了父亲的烦恼,主动禅让王位,成全了父亲的愿望。他自己则偕二弟仲雍,千里迢迢来南奔吴地梅里。《史记》这样记载了他们来到吴地后的活动:“太伯、仲雍二人乃奔荆蛮,文身断发,示不可用,以避季历。季历果立,是为王季,而昌为文王。太伯之奔荆蛮,自号句吴。荆蛮义之,从而归之千余家,立为吴太伯。”

泰伯奔吴大约发生在3200年前,其年代过于久远,《史记》是我们今天能够找到的反映这一历史事件的主要文献。泰伯为后世儒家所敬仰,主要是他遵从父愿禅让继承权的行为,很少褒扬他人的孔子甚至称之为“至德”。但对这些记载,今天的史学家也就一些细节提出了不少疑点。通过对史料的研判,他们认为,当时的西周部落,已经陷入了对于部落首领继承权的内斗之中,在权力斗争中处于劣势的泰伯,最后不得不远走避祸。

时隔三千年,从迄今为止掌握的史料,我们很难判断出,那个完美的泰伯形象,有多少是历史的庐山真容,又有多少是后人有意无意的夸大和改造。

叶老师:在中国的历史上,这种层累堆积的历史屡见不鲜,一个丰富而多侧面的人经过几千年这样的造神、或者造鬼运动往往会变得遥远而虚幻,我们无法排除后世儒家和既得利益者为了政治安定考虑,对于泰伯基于春秋笔法之上的人为拔高。不过,拨开几千年来这些华丽的层累,我们必须承认,泰伯当年不管是主动禅让、还是无奈退避,他采取的和平交接权利的方式总是文明和有利于社会发展的。

而对于泰伯终老的这片土地来说,他的到来还意味着一个时代的开始,和华夏文明圈里一个崭新的地域文化——勾吴文化的开端。自此,一片曾经蛮荒的土地崛起了一个国家---勾吴,一群曾被视为蛮夷的黎民也有了自己的称谓——吴人。

因为吴国的这种独特属性,它在春秋诸侯中一直是一个另类,国民是被称作蛮夷的少数民族,统治者却是正宗的姬姓周室宗亲。蛮夷和宗室两个身份左右撕扯和纠缠着历代吴王,这种自卑与骄傲交织的深层心理,使得吴国和其他诸侯一直处于一种微妙的互动关系之中。

在吴国建立后很长的一段时期内,它是个无足轻重的小国。今天,这片土地已成为中国经济发展当之无愧的龙头地区,然而,在两千多年前的华夏文明圈里,经济文化的发达地区是鲁和晋,综合国力最强的是晋和楚。吴只是一个二流国家。 这是2008年无锡市歌舞剧院的一场歌舞剧演出,在遥远的春秋时期,歌舞只有贵族才能享受。寿梦执政时期,曾出访鲁国观赏大型乐舞,让他发出了由衷的慨叹。

从寿梦始,吴全面向先进国家学习。我们无从考证,寿梦时期的这一转型,是否和那次歌舞演出有关,但可以确定的是,吴国的统治者们从那时起,强烈发出了跻身诸侯,同享尊荣的诉求。齐之兵学传统,晋之车战技术,楚之水战之道,均被吴纳为己用,形成了“好计谋、重诡诈、善变化”的吴人兵法。

据统计,2000年,长三角地区外来人口占据了总人口的1/5,在两千多年前的,吴地同样吸纳了来自各国的军事政治人才,吸引这些人投吴的主要原因,不仅因为吴王对他们的恩宠信任,更因为为他们施展才华提供了巨大的空间。

伍子胥,带着满腔仇恨从楚奔吴,成为辅佐两代吴王的重臣,为吴国勾画了霸业的蓝图。来自齐国的孙武,人类历史上第一位系统军事理论专著的作者,在伍子胥的引荐下,也投入吴王麾下。两位重量级人物的加盟,为吴国的霸业插上了猛虎双翼。

这是现存于世的吴王剑。吴越之地,当时以兵器铸造闻名,吴钩越剑成为精良兵器的代名词,而大量史书同样记载了吴国男儿当时的骁勇尚武,可以想象,这群名帅麾下,利刃随身的勇士,在冷兵器时代是一股多么可怕的攻击力量。

东汉史籍《越绝书》载,伍子胥帮助阖闾夺取王位不久,又为吴王主持修建了一座都城——阖闾城。唐代学者陆广微的《吴地记》认为,阖闾城分为一座大城和两座小城,大城在苏州,小城在无锡闾江旁。然而,当代的学者们对这一说法提出了质疑。

近年来在苏州城内进行的考古发现表明,地层中年代最久远的出土文物,也只是来自汉代,考古发掘的结果,印证了专家们的质疑。那么,如果阖闾大城不在苏州,那它又在哪里呢?

苏州的考古工作者们,在2000年前后开始了对木渎春秋古城的挖掘,这次发掘发现了不少春秋时期的器物。同时,他们发现城池的形状也与古籍描述的阖闾城基本相近。据此他们认为,古籍中的阖闾大城,不在苏州老城,而是在与苏州城相距不远的木渎。

2006年,江苏省考古队对无锡和常州交界的闾江阖闾小城遗址进行了常规探查,然而,后来的发现却使得这次的勘查变得意义非凡。

卫星地形图和现场的勘查都清楚的表明:这里除了两座小城之外,还有一个大城残存的痕迹,而且地下也挖掘出很多春秋器物,同时,《越绝书》对于阖闾王城的地理位置及周边景观的描述,竟然也和这里的环境基本吻合。

2008年8月,国家文物局专家初步认定,这就历史记载中的阖闾王城。迷失之城终见天日。

公元前510年,因为吴人和楚人在边境地区争夺桑树,两国爆发大战,人数处于劣势的吴军,在伍子胥,孙武两位军事家的率领下,意料之外、却情理之中的五败楚军,直抵郢都。楚,这个被中原诸侯畏之如虎的巨无霸,竟遭此惨败,消息震惊列国。为了宣泄对楚的仇恨,表明自己的占领者地位,阖闾率领群臣,霸占楚王宫和贵族府邸,掠走钱财,占有女眷。这一野蛮的报复行为,遭到了中原诸侯的一致谴责,并记录于史册之中。

事实上,吴国虽然迅速崛起,并在阖闾、夫差执政期间逐渐成为春秋霸主,但中原诸国对它野蛮国家的印象却丝毫未有改观。孔子就在他的言论著作中,多次指责和嘲讽过吴王。夫差酷爱精美的王冠,孔子讥笑说:夫差搞不懂冠的礼制讲究,却口口声声要戴好冠,这太可笑了。

面对中原士大夫和知识分子的攻击嘲讽,有武力撑腰、羽翼已丰的吴国反其道而行之,开始以一种近乎逆反的心态对抗传统礼治。在周代,猪牛羊各一合称“一牢”,“牢”是尊贵的贡礼,周天子享受12牢的待遇,按照吴王品级只能享受5牢。不过,夫差却叛逆地向鲁国索要“百牢”贡礼。在列国的丛林里,强悍者,往往拥有改写规则的特权。

此时的吴国,战胜了多年的宿敌楚,震慑了整个华夏文明圈,继而成为诸侯国新的霸主,国力之强盛,领土之广大到达了顶峰。

青铜礼器被称为国之重器,在那个时代象征着国家的实力和影响,存留至今的吴国青铜器,大部分都是阖闾夫差两代所铸造,那些厚重壮美的青铜器皿,目睹了一个远古军事王国最为辉煌的岁月。今天的吴地,到处可见吴国巅峰时期的历史印记。

随着吴楚战事的全面告捷,吴挥戈南向,把矛头指向南方邻国越。吴越争霸的战争史流下了一段广为人知的故事。夫差击败越国后,越王卧薪尝胆,十年生聚,同时以美女、财宝腐化夫差。吴王宠爱西施,终至亡国。然而,这段千古传奇,有多少是真实的历史呢?

如果夫差专宠西施导致误国的事情属实,以当时诸侯史家和知识分子对于吴王的成见,他们不可能不把这件足以贬低吴王形象的事情载于史册,而同时代主要史学典籍均未提及此事,这个江山美人传奇,是否后人虚构的又一版本的红颜误国?

后世的历史学家意味深长的指出,吴国的衰亡,主要原因是因为其穷兵黩武。多年对外征战的胜利,使吴国的统治者们自以为找到富国强兵的捷径而倾其所有,荒废经济发展,终于导致这个本来综合国力就比较薄弱的国家最后的覆亡。

这段历史悲剧,留给后世吴人最大的财富,恐怕并非那些脍炙人口的戏剧小说,而是一个惨痛而深刻的教训,透过历史这面镜子,吴人明白了,什么才是富强兴旺,长治久安的基石。

馆娃宫,吴王夫差最为奢华的行宫,传说当初他就在这里金屋藏娇,和西施共度良宵。今天这里成了一座香火鼎盛的佛寺。胥门,当年因为直谏夫差而被诛的伍子胥,曾要求死后把自己的头颅悬挂在此,目睹他视为祖国的勾吴最后的结局。山河犹在,故国无存,曾经尚武刚猛的吴国,其兴也勃,其亡也忽,一切仿佛转瞬之间。

吴国败亡之后,政治建制,宗庙社稷遭到清毁,人民流散各地,他们成为后来吴姓人的祖先,今天这里的居民大多和春秋吴国的先民全无关系,但他们依旧自称“吴人”。吴灭亡之后两千多年中,这块土地的建制经历多次变化,但“吴地”始终是这一地区的总称。一个国家不复存在了,但是她的名字却留了下来。

两千年来,泰伯陵、泰伯庙一直被公认为是天下吴姓人的宗祠,世界各地的吴姓人来此立碑、认祖、归宗。清明时节,吴地的人们会制作一种有三种馅料的糕团,青白双色,三种馅心,在吴方言里,“馅”与“让”同音。当地人称之为“三让”团子,以纪念先祖泰伯三让王位、奔吴拓荒的故事。在世界的每一个角落,人类都习惯于用各样的风俗和生活细节来回忆那些远去的人和事。

编者按:

由中央电视台、无锡市委联合出品,我校庄若江策划、撰稿的大型人文系列专题片《说吴》,于2009年6至7月在央视《探索发现》栏目播出后获得强烈反响,收视率位列第七。香港、台湾、新加坡等海外的电视台也先后播出该片。在10月15日刚刚结束的国际纪录片选片大会上,《说吴》又赢得满堂赞誉,荣获金奖殊荣。

系列片《说吴》由《我欲因之梦吴越》、《男儿何不带吴钩》、《君家正在吴门住》、《为有源头活水来》(上、下)《门泊东吴万里船》、《醉里吴音相媚好》、《天光云影共徘徊》八集构成。在梳理吴地历史、探究疑团的基础上,以鲜活的镜头语言从多个角度解读了吴文化尚德向善、智慧灵动、开放兼容、务实进取、刚柔相济、多元共融的文化特色,由浅入深、小中见大地揭示了吴文化对吴地经济发展的内在驱动和文化支撑作用,以及吴文化对整个大中华文化系统的重要补充和在某些方面的引领作用。

为便于广大师生了解吴文化,本报将分期刊登《说吴》解说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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