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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刮过村庄

发布日期：2006-05-29 来源：宣传部周广阔

冬天里的风刮过北方的村庄——那是我的家乡。夜里，风呼啸着，一次又一次时紧时缓地紧逼；它们会爬树，让树痛苦地尖锐哀号；它们还会沿墙疾走，留下簌簌的飞沙走石和烂柴枯草蜷缩堆积在墙角；它们还会把大把的沙石撒向空中，然后沙石就乒乒乓乓地坠落在房顶，犹如盛夏时节下的一阵疾雨，于是，在我看来，冬眠听风与夏卧听雨其实无甚差别。如果把这风放在白天，那更是可爱：闲来无事，找田野中一处无人的避风的短墙，扯一把干草铺在地上，然后坐下，当然，不远不近处有一排不大不小的树最为紧要。有树就会有路，因为在勤恳的农人看来把那些树栽在田里简直就是伤天害理。有风，看得树，也看得路，坐定之后就看得一场好戏——风和树的搏斗，加上路上尘土的喧嚣，就像狂野的乡下两个泼妇在作“龙虎斗”，那沙土就像爱看热闹的顽童。风婆子把树婆子摁倒，树婆子尖利着嗓门破口大骂，顽童们也张牙舞爪地一路狂奔；风婆子累了，树婆子就直起腰，顽童们也就鸦雀无声了；最后树婆子萧索而羸弱的身躯只剩颤抖的时候，风婆子也已筋疲力尽，顽童们早已无影踪了。
这个时候抬头望望西天，也许已是乌云散去，仅余下薄薄的红霞弥漫在天际。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明天会是一个响晴的天，不会有大风大雪，可以放心地赶着两只小羊，去十里外的集市上转一转，称上半斤烟叶，花个八毛钱，买上两碗热粥就着两根油条热腾腾地喝了，嫌冷呢还可以打上半斤玉米蒸酒，赶在天黑之前把十里土路一步步踩过，半斤玉米蒸酒也一滴滴咂过。然后稳稳地睡一觉，第二天还会是晴天，可以带上黄狗和野兔捉迷藏，也可以去听鹌鹑和叽鹂子的鸣叫。
夜来了，可以找几个人围着一堆火星飘飞的柴禾，扯一扯朱洪武，吹一吹往年自己的气力，谈一谈乡野的趣闻，聊一聊明年的收成。然后火熄了，抬头望一望月亮也已偏西，于是起身拍拍屁股各自回家，静谧的村庄传来杂乱的脚步声、狗吠声、门开阖的声音和几声睡意朦胧的喝斥狗的声音。一会儿，整个村庄都睡着了，连树和狗也睡着了，星星也打着哈欠。
他们睡着了，也就什么都不再去想，就像风刮过村庄，从不会想什么时候再回来一样。(周广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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