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9日，中国工程院副院长樊代明院士，受医学院之邀来校讲学。下午，樊院士做客江南大讲堂，来自各学院400余名师生聆听了报告。现场掌声连连，气氛热烈。

樊代明，中国工程院院士，教授、博士生导师，现任中国工程院党组成员、副院长。消化内科专家，全军消化病研究所所长，肿瘤生物学国家重点实 验室主任，国家临床药理基地主任。先后承担国家863计划、973计划、国家攻关、国家重大支撑、国家自然科学基金等课题，是首批国家优秀中青年人 才专项基金及国家杰出青年基金的获得者，首批创新研究群体学术带头人。以第一作者或通讯作者发表论文260余篇，其中在国外杂志发表论文163 篇，包括NatureClinicalPracticeOncology、TheLancet、TheFASEBJournal等，最高影响因子达25.8分。获国家科技进步二、三等奖各1项、国家发明三 等奖1项、军队科技进步一等奖2项、陕西省科技进步一等奖2项、国家专利和国家新药证书各1项等。

医学可以使人类活得更长久，活得更健康。但目前，医学已经发展到了瓶颈的状态，遇到了各种困难。人类七千种看得见的疾病，90%是无药可治的。虽然每个医学模式都有道理，可不能从一个方面去解决问题。为什么科学无所不能，医学却无能为力呢？是我们对医学本质的认识出现了偏差还是所面对的医学任务变了？能不能用科学来推进医学的发展，像要求科学一样要求医生？这就是我要讲的医学与科学。

谈到医学，医学是什么？医学不是单纯的科学或哲学，它关联着人类学，哲学，心理学等，凡是和人体有关的学问，都应该被划为医学。所以我的结论是医学并不等于科学，也不止是科学。科学研究的是事物，寻找事物的普遍性；而医学研究的是人，因人而异，因事而异，因时而异。科学的研究结果是100%到0%，而医学则是从0%研究到100%。科学只有两种结果，而医学可以有很多种。我从以下17个方面来说明医学和科学的不同。

个体与群体。科学研究的是绝对相同的个体，而医学研究的个体是因人而异的。所以要充分考虑到医学的一体性、一致性、一线性。要考虑到同病不同症，同病不同态，同病不同果和同药不同效。

体外与体内。体外难以反映体内，体外的表现有的只能是体内的参考。如临床上的“耐药性”，在体外是耐药的，在体内是有效的，在体外是有效的，在体内是无效的。遇到难题能不能用医学研究的方法呢？什么是医学研究的方法？除了用科学的研究规律，还有其他的东西加进去，那叫综合药学，我跟大家说三点：从没有药效中找疗效；从没有药理中找道理；从老药中找新药。

外环境与内环境。人为什么会健康不生病？在地球上，适应得了，就健康，适应不了，就死亡。但是现在地球变化太快，人类适应不了了。适应不了，就得出事儿。变化这样快，人类的代价就是健康。一个单细胞发展，分工明显，结构点也不同，细胞功能增强，叫进化；细胞功能减弱，叫退化。人类都是由进化、退化来适应地球的变化，身体各处的菌群组成我们，也帮助我们适应过程。细菌寄生在身体里是各自分工其职的，互相影响。

结构与功能。科学要有结构，而医学要求的是功能。医学要有功能，有功能的结构才是稳固的。一个事物是整体。举个例子，一把钥匙开一把锁，如果开不了，要么是钥匙错了，要么是锁错了，这是科学。而医学同样也有一把这样的钥匙，但它更由构性决定。生物体的构性是原装构性很难模拟，表现为“同分异构”、“同构异功”或“同功异构”。它的构型还在动态变化中。

局部与整体。科学研究局部，医学研究整体，科学是若干局部加起来的整体，医学呢？所有的局部加起来不等于整体，因为医学要求的整体一定要有生命，有生命的整体才叫整体，没有生命的整体叫尸体。在临床医学中，一个人病了，有时是局部影响到全身，死亡是因全身因素而致。但有时是全身疾病在局部的表现。医生通常急于找到局部的病变，因此施治有时是错误的，甚至经常是错误的。因此，我们在局部看到的现象，尽管是科学的，但只有整合到整体中得出的结果才真实，才叫医学。

微观与宏观。自从列文虎克发明显微镜后，西医学的研究就逐渐从宏观向微观发展，因为人们要找到生命的真谛，也想找到疾病的本质。但是，任何事物都是在某个层次或水平上发挥功能或作用的，微观也许是物质的本质，但生命只能在一定层面上表现出来。因此，太细未必能说明生命的本质问题，未必能揭示疾病的真正病因。病人是完整的整体，其生理表现或病理表现只大多发生在宏观层面上，一定要关注层次和层面，只有这样可能抓住主要矛盾，治愈疾病。宏观与微观，二者相互联系，又相互影响，宏观表现的是趋势，在大方向上影响微观的走向，同时又受微观状态的影响。

静态与动态。我们都习惯了静态地观察事物，或观察静态的事物，这是科学通常的活动方式。然而人体的成长，生命的延续是动态的过程，疾病的发生发展更是一个动态的过程。在静止到动态这个过程中，总是存在相生相克。相生为主，相互向好的方向转化，疾病就好了；相克为主，相互间的矛盾，克占了上峰，病人可能就死了。如果相生相克，各不相让，始终进行，病人体内处于一种拉锯状态，就会形成迁延不愈的慢性病。

瞬间与长期。将时间不断分割，到不能再分割时，我们就叫瞬间。长期则为很多瞬间的延续。科学追求的结果是希望瞬间越来越短的结果，那样的结果越来越正确，离真理越来越近。但医学研究的对象正好是这种状态随着时间的推移，原始状态必然会发生变化。所以，在医学研究和实践中一定要注意疾病的发生是瞬间现象还是长期表现；一定要注意治疗的效果是药物的瞬间作用还是长期的疗效。

直接与间接。人体对周围环境的反应，或人体内部相互间的调节，通常都是以直接或间接两种方式进行，在医学多以间接形式为主。用科学的方法或直接的方法去研究医学中存在的大量的处于间接关系的问题是不可取的、是难以成功的，甚至得出的结果和结论是错误的。因为直接反应的多为医学的表象，而间接反应的通常才是医学的本质。

必然性与偶然性。自然科学追求常理，即必然性。但医学实践除了关注必然性外，还充满了偶然性，这是因为医学的研究对象和研究目的都具其独特性。科学中黑即黑，白即是白，黑白分明。在医学中，黑中有白，白中又有黑。所以医学的偶然性导致意外的发生。生理和心理。生理指生物体整体的生命活动和各器官的功能。心理是人脑对客观物质世界的主观反应。在人体，生理与心理相互影响，超过了一方的承受力就会导致生理上的疾病或心理上的疾病。

主观与客观。自然科学追寻事物本质的客观反应，这种客观反应在相同条件下是永恒不变的。但医学除了追求生命物质的客观反应外，还涉及到对事物的看法，即主观反应。这个主观反应既来自病人，还来自医生。而且这种主客观反应可以相互转换，构成了其间的复杂性。

数据与事实。科学要数据，医学要事实。数据说话不一定正确，同样一个数据在不同人身上它的事实是不一样的，一个事实有正面有反面还有侧面。

证据与经验。科学要用证据说话，医学讲究主观获取的经验。经验对医学是十分重要的，遵循经验是目前医学解决问题的主要方法。

因果与相关。科学通常强调事物的因果关系，医学高度关注因果关系，同时又强调相关关系。

科学与伦理。科学研究的对象是静止的和均一的，而医学研究的对象是动态的和复杂的。因此，必须要以道德规范作为导向，并受到约束。

理论与实践。理论与实践的相互结合是医学发展不可或缺的环节，也是医学实践必须经历的过程。医学实践的进行必须有正确的理论来指导，而理论的正确必须由实践来检验。

医学具有特殊性和复杂性，它既不像纯粹的科学，但它又离不开科学。那它们究竟是什么关系呢？我个人认为就像降落伞与跳伞员的关系。科学像降落伞的伞罩，医学像跳伞员，要用十七根绳子连起来，抓一根绳子是科学，汇集十七根绳子的力量，才是医学。

最近，我们一直在提倡整合医学，整合医学就像这17根绳子，把个体与群体、局部与整体、瞬间与长期、生理与心理等17种关系，与至今科学发现的浩如烟海的数据和知识，从整体出发，为整体需要，有选择地，有机地整合成新的医学知识体系，并用之医学实践。科学是自然科学，医学借助科学强大了起来，但目前是畸形发展，要把有用的部分拿出来发展。科学为医学服务，医学需求推进着科学发展。希望大家尊重医学。

樊代明院士做客学校江南大讲堂

樊代明院士作报告

医学院执行院士陈永泉主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