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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海

发布日期:2021-11-18  来源:   毕文泓

离开故乡以后发觉很长时间不曾见到海了。身边很多朋友出生在内地,不曾见过海,对滨海城市有着或多或少的向往,向往一望无垠的蓝色水域和阳光下泛起金色的沙滩———这是我们常见的海,常见于众多新闻宣传与海报画面。故乡的海似乎和大家的想象有所不同,我无法形容那是怎样的一片海,只是每次想起时,都觉得那咸苦应该伴有些许刀子一般的朔风,或许这就是北方的海吧,暂且称之为朔海。

北方的海不晴朗,也不健美,倒是与苏东坡词句 “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有几分神似。乱世上戳着几根石桩,套上铁链以相互连接,这便是海与海边道路的分隔。有些海岸经过了人工改造,修起了一道光滑的大理石平台,又用带着红漆木围起一道矫揉造作的栏杆,取名为滨海公园。海对人们给他的浓妆淡抹并不领情,风力小时便伏在栏杆下用海浪拍打着堤崖,仿佛一只蛰伏着的雄狮在低吼;若逢海风大作,他便奔腾着,将海浪直直拍到了几米高的栏杆之上,海水从高空砸下,如倾盆大雨,噼里啪啦,引起公园中特来观浪的人们惊呼。

海边的潮湿与众所周知的梅雨不同,那来自海洋的水汽,带着咸腥的味道,侵袭着身体的每一个细胞。海风是味道与湿气的载体,闯过沙滩外的树林,又带上些许树叶的味道,浸透海边的村庄。海草房是这里特有的建筑,浑身用坚硬的花岗岩筑成,屋顶有海草吸湿保温,刚健中不失一点可爱。只可惜有的人不懂得北方的海风会有多么湿、多么野,偏偏要将靠路边最近的那面墙隐去狰狞的石块,抹上平滑的石灰,又附庸风雅地画上松竹梅兰,在海风中水痕氤氲,腐烂褪色。

海中通常是有船的,近岸停靠着舢板,远洋可见轮船,远与近之间漂浮着的,黑色的一片是养殖的海藻。在潮涨之时,可见一排硬朗的汉子忙着撒网下笼,他们有着壮硕的体格,黝黑的皮肤,朔风一般粗冽浑厚的声音,一团团青绿色尼龙线织成的网随着渔家号子飞入大海中。待到收网时,欢笑声中时不时有粗劣的骂声,便可得知,今日收成不错———沉默是最令人害怕的。

古代中国常称自己的国土为“四海之内”,想来这胶东半岛的黄海之滨要被称作“蛮夷之地”吧。《尚书》曾记载东方夷人部落,民风淳朴,好让不争而取予有度,大概与这里相差无几吧。

俯身蹲在滩涂礁石中的妇女,拿着小锄头与水桶,寻找隐匿在石头中的贝类生物,手上的动作干脆利落,也与人交谈着生活的琐事。偶有一辆小船开动马达,震耳的轰鸣声盖住了她们的交谈声,说话者便提高了几分音量,下定决心不能输与机器。

新时代所谓的文明教化之地,看不惯沿海地区如此粗俗的做派。他们哪里知道,这永不安歇的大海之下,沉落的是千千万万胶东子弟的尸骨。四千北洋海军明知以卵击石,誓要捐躯报国。民族危难之际,无数志士仁人血肉为关,血气未干,守住了海岸。改革开放以来,仍有无数普通人为了追求美好生活而以海为铺,以浪为盖,献出自己的热度。

但无论是水边,还是岸上,那些与阳光大海共同成长的人已越来越少了。平滑的大理石公园中,夜晚人声喧闹,灯光闪动,人们在欣赏所谓的大海。有时走过海边的那段公路,有一或两辆挂着外地车牌的汽车停靠在石桩与铁链的旁边,零星的几个人矗立在海边,似乎神思万千,他们也在欣赏着海,北方的海。

若是让北方的海失去了他不羁的骄傲与坦荡,那么,其它的海是否也因某种原因而失去了他们原先的风情万种,我无从得知。但只看我所生长这一片海应该知道,海风的味道确实不再纯净了,海中的生灵不再繁多了,海边的居民不再如此活泼了。若是连海也失去了本心,那么江河湖泊,名山大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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